除夕的前一天是二十九，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贴对联、贴春花，转了天就是年三十，往年这一天晚上的年夜饭都会是暮家老宅最热闹的，至少往年是这样的。
白天里暮家的小辈们难得的都这么无所事事，很久没有人动的投影机在二楼放着电视节目，梁晗抱着爆米花机爆出来的经过暮萤允许的“健康的爆米花”坐在最中间，一边嚼爆米花一边喝可乐。偶尔暮萤递过来一颗樱桃才吃一颗樱桃。
窝在沙发里头，脑子放空，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虽然不算是多舒服的季节，多豪华的配置，不过还是很不错。真的很不错。
“这个女主怎么做到的把这个入室抢劫的一招就制服了！倒回去倒回去，我也要学这一招。”梁晗看得入迷，倒回去又看了一遍女主是怎么把小偷制服的。
梁晗在前面比划，岑雪倚在沙发下面，“你说梁晗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暮萤少有地懒在一旁，“嗯。”
嗯？岑雪忍不住往暮萤脸上瞧了瞧，莞尔一笑，暮萤也正放空着呢。
也是，一年里也就这一天吧，也是不容易，自从暮萤上了大学，时间基本都填在了公司，虽说当时她经验不多，商业头脑也没有暮合这从小培养的精明，可说暮萤是真的呕心沥血，不夸张。
唉，可惜这舒服的时光不会太长，往年也一样，最早今天晚上，最迟明天早晨，就会有很多很多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表舅大表叔”来家里拜年。不是借着拜年谈合作，就是借着合作谈续约……
所以啊，就叫暮萤先放空吧，明天少不了暮合要带着暮萤一起上阵。
一想想大年下的要笑脸迎人，拒绝的话也不好说的太直接，里头的弯弯绕绕……
唉，还是珍惜当下吧。
梁晗第四次去拿零食的时候抱回来的还有一盒冰淇淋，暮萤终于还是开口了，“小晗，刚刚不叫你喝冰可乐你说是常温的，这回冰淇淋也是？”
梁晗讪讪一笑，动作十分流畅地往暮萤嘴里放了一块西瓜，“嘿嘿，好姐姐，就一小口嘛，其实啊，这个也是常温的。”
“常温的？”
“可不嘛！”梁晗坚定地点头，然后狡黠一笑，“和窗户外头常温一样。”
“噗嗤！”三人都叫她逗得笑，梁晗啊梁晗，开心果啊。
一边笑，岑雪又一次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的消息，眉头微微一皱，转瞬轻易地消失不见。
“小雪，是有人找你？”暮合趁着梁晗打掩护偷偷挖了一口冰淇淋。
“没有，肆意的事，都是平常事。”岑雪插了块西瓜，也随意地回答，然后顺势往后倚着。
“魏海城他们搞得定？”
“嗯，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姐。”
这一次是一个搞笑电影，
“哈哈哈哈，太笨了吧这个贼，都不知道关门的吗！哈哈哈！”
“四位小姐，老太太叫大家下去吃饭了。”夏阿姨敲了门，在门外头道。
“好，我们马上下去。”暮合站起身，拽了拽衣服，“咱们去吃饭吧。”
楼下的餐厅里是旋转的大桌子，二十几号人完全坐得开，夏阿姨，梁家阿姨和管家，都一起吃饭。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一年到头，就属他们辛苦，一起吃个饭，也是取个吉利。这也是老太太讲的。
梁自泯举了酒，“妈，自泯祝您子孙绕膝福气多，日月增辉年寿长。”
“好好好，”老太太也端起果汁，“咱们啊，都祝小晗金榜题名，小旭学业有成。祝小合、小萤、小雪生意兴隆。”
“谢谢奶奶！”梁晗第一个端了杯在老太太杯下边磕了一下，“嘿嘿。”
这一家人吃了饭，上了饺子，按往年的习俗是要守岁的，桌子收了下去，换上水果、点心和坚果，大家就都开始话家常、侃大山。
老太太爱听这个，哪一个老人家不喜欢听小辈讲故事给自己听的。
早些年，这时候基本上就是岑洪山的主场，天南地北，春前秋后，简直是滔滔不绝，这些年梁晗逐渐从听众进化成了讲述者，这口若悬河简直不输岑洪山。
“然后您猜怎么着，”梁晗道，“他自己也踩在鞋带上了，哈哈哈哈！”一个笑话讲完，老太太真是被逗得前仰后合，连珠炮似的梁晗又接上下一个笑话，滔滔不绝、源源不断。
“这小晗啊，跟山子不相上下啊。”暮枭小声和梁自泯说。
“是啊，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成天叽叽喳喳的。”梁自泯看着坐在对面老太太旁边的梁晗，嘴上嫌弃，眼睛里倒是宠溺的不行。
“老三，你这话是嫌我话多？”岑洪山不乐意了，夸张地撇嘴。
“小晗是小开心果，你是老开心果。”暮枭笑道。
“那还差不多。”
这边暮枭，岑洪山，梁自泯和方洲也聊着当年的各种趣事，就听那边的梁晗说了句，“我还没看过呢！奶奶，您叫她们把礼物拿出来吧，好不好嘛——”眼瞅着就要撒娇。
“什么东西？”暮枭没听见前言，自然不解后语。
“小晗姐姐想看大家给奶奶准备的礼物了。”岑旭坐的离暮枭近，温声先答了暮枭。
“也行啊，那你先。”岑雪对梁晗道。
“那也行，你们不许笑啊。”说着就上了楼，楼上有梁晗的房间，这几天几个人也都是住在暮宅里。
等东西拿来一看，“这，是……？”暮萤看着这一大包的东西，有点摸不清状况。
“嘿嘿，”梁晗打开了包裹一看，“当当当当！这是比利时土特产！”只见大箱子里头尽是各式各样的巧克力，黑的白的，还有很多样式各异的彩色的——巧克力……
“好好好，谢谢小晗，奶奶很喜欢。”
只见梁晗从巧克力堆里摘出来一个很是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很有比利时宫廷风的镯子，上头镶着一圈绿宝石，“奶奶，这个也是给您的。”
“谢谢，谢谢小晗。”
岑雪从楼上也转了下来，手托着一个镂空雕花的梓木盒子，“奶奶，这个是淘给您的，夜光杯。”
老早里暮萤就想看看这藏着掖着的夜光杯到底是长什么样的宝贝，盒子打开一看，这四只小杯子，每一个都是杯口透红，往杯身渐渐变淡，到了杯底是晶莹的冰白色，四只杯子都是原石刻出来的，颜色却是四只丝毫不差。
如果说原先那四只白色的是原石珍之又珍，这四只，工匠手艺堪称是是巧夺天工。
“红色的杯身沏上红茶，更是漂亮。”说着，岑雪从茶壶里添了茶来，满了杯子。
“好啊，还真是漂亮。”暮枭都开口夸了的，也就不用说到底是怎么个景儿了。
暮萤向来是稳重的，等到大家欣赏完了夜光杯，不紧不急地坐到了奶奶身边，“奶奶，上回您说您想找的那本清代的手抄诗谱，上次出差，我恰好找到了，”暮萤打开小木匣子，一本泛着年代感的手抄王维诗集赫然呈现。
这老太太爱王维的诗，早年间收集了不少诗稿诗注，这一本要说多珍惜当是这位写字的大家也是老太太喜爱的，老太太拿着诗稿是欢喜的不得了，“快叫我好好看看，我可得好好看看。”
肉眼可见老太太这手都高兴地抖了起来，这翻开一页，是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潺。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诗有意境，字持苍穹，果真是好诗好字。“小夏啊，拿笔来，我要临一临。”
老太太早年也算是大家闺秀，后来留在了大学做老师，这文人性子确实不少。
“诶，”夏阿姨应着，往书房去取了纸笔来。
老太太年岁是大了些，可是劲头上来可不比年轻的精神差，连着临了两遍，直夸暮萤是有心了。
左右守岁无事，干脆大家开始写上毛笔字，红纸白宣都有，像暮合这样会写的陪着老太太一起临摹，不会写毛笔字的也就和大家一起瞎画几笔，倒是写了不少福字出来。
期间暮枭还仿了一句，“暖云舒晓日，春暮月款款。新桃辞旧岁，展宣枕墨眠。”
“嗯，不错，还有没有能仿的。”老太太兴致上来了，倒是越来越精神。
可是苦了梁晗岑旭这些不精于诗书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暮合在一旁看了看原诗，又看了看暮枭的两句，毛笔抵着下巴，略沉吟，“赤霞杯中影，惊坐此中观。含饴执笔起，恐叫右丞叹。”
暮合这两句诗虽是没有暮枭的句子工整讨巧，可妙就妙在四句短句里把刚刚送上的月光杯和比利时巧克力都夸了一遍，顺带着还褒了老太太的字和暮枭的诗，怕是王右丞都会称赞。
这下可是叫老太太高兴地不行，直到了大家守到十二点都一直有说有笑的散了。
等大家都回了，估摸着老太太上床要睡了，暮合敲了老太太房门，“奶奶，刚刚我没送您礼物呢，您都没发现？”
“那小合送奶奶什么礼物啊？”老太太倚在床头慈祥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