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听过朱由检暴戾的传言，也知道他杀了很多人。
但学子并不在乎。
特别是他们见到真人之后，发现和传言不同，朱由检虽然眉目威严，但看起来绝不是暴戾之人。
想到这里。
不少人都在唾骂那些造谣者。
在场的学子，都足够年轻，足够纯洁，没有经过官场的污染。
他们心有大志，想成就己身，想建立不世之功，想挥斥方遒。
对他们来说，朱由检就是一个好皇帝。
那些觉得朱由检暴戾的人，要么就是贪官，要么就是佞臣。
而他们这个年纪，对这种人最是唾弃和不屑。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
内阁首辅张居正向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这些就是这次科举选拔出来的学子们，请陛下一试文采，钦点三甲。”
一般来说。
皇帝只选出状元、榜眼和探花前三甲。
其他人都由内阁组成一个评判小组，进行排名。
因为每次选拔那么多人，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去一个个试。
具体怎么试，这就有很多方法了。
笔试、直接策论都可以。
相对来说，笔试更加公平一些。
但这件事格外麻烦，而且工作量巨大。
在数百份天下最聪明之人所做答卷之中，选出三个最好的三份答卷，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人可以很容易选出好和坏。
但分出好和更好以及最好，这就难了。
朱由检决定不那么麻烦，他扫视在场的所有学子，看到学子们清澈的目光，他微微一怔。
怎么说呢。
这就好像照镜子一样，他仿佛看到了刚考上大学时的自己……
他心中苦笑不已，思索片刻，轻轻嗓子道：
“尔等皆为我大明栋梁，就以天下为题吧！”
朱由检话音刚落，不管是在场大臣还是学子，都微微一怔，陷入沉思之中。
题目只有两个字。
看起来很简单。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深知最简单的往往就是最难的。
他们甚至连朱由检要考什么都不知道。
是以“天下”为题，作诗一首？
或者以这个两个字做一篇方略？
“这天下二字，囊括万事万物，实在是难有头绪，不愧是陛下，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有无穷玄奥，令人沉思。”有老臣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其实声音不小，朱由检哪怕坐的很高，也可以清楚听到。
很多大臣心中翻白眼，不甘落后，纷纷开始“自语”：
“啧啧……妙妙妙！真是妙极，陛下圣明，虚怀如谷，此题可大可小，堪称天下第一题。”
“这种绝妙的问题，也就只有圣上才可以想出来，让我等汗颜。”
学子们苦苦思索，争先后恐，没人注意大臣们在说什么。
如果他们日后为官，定然会扼腕叹息，今日为何不逐帧学习。
学子现在心中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成为第一个说出答案的人。
学子想法很多，若是只是站出来讲几句，自然很简单。
但若是没有深意，泛泛而谈，那反而适得其反，弄不好排名就得落到最后。
因此，每个人心中都迟疑不定。
既想争先，又怕自己失误。
而朱由检也不着急，脸上挂着微笑，静静看着这些学子们。
许久之后。
一个学子身着青袍，犹豫片刻，站了出来：
“陛下，学生贾华，略有浅见。”
贾华看起来有一些紧张，抿抿嘴唇，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天下二字，意为天之下，天之下，囊括万民众生，江山社稷。陛下这是在告诫我等，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抑将天下济苍生……我等学子当谨记教诲……”
贾华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说了很多。
不得不说。
此人才华确实了得，各种有关天下的诗文，都能信手拈来。
单单是这份本事，就让很多大臣们不时擦擦额角。
当然文人相轻，不少大臣暗暗嗤之以鼻：
“装什么，老夫以前也记得！！”
贾华最后见自己确实讲无可讲，沉吟片刻，对着朱由检拱手道：
“陛下，这就是学生对天下二字的看法。”
他嘴角微翘，显然对自己的发言非常满意。
但策论这种事，主要还是看天子的喜好，因此他不时看向朱由检察言观色，想要通过朱由检表情一探究竟。
可朱由检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不在此间，他深邃的目光，平静如同古井，完全看不出悲喜。
最终，朱由检微微点头，示意贾华可以退下了。
贾华看着朱由检的目光，仿佛身在漩涡之中，有些失神，他不知道朱由检对他的看法如何，但既然天子让他退下，他也只能躬身退下。
贾华过后，陆续有人出来，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们能够走到这一步，文采自然没什么问题，都言辞讲究，且能够引经据典。
但不管是长篇大论也好，还是简明精要作答也好，朱由检都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平等相待。
慢慢的，大臣和学子都疑惑起来。
朱由检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可是，朱由检面前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恶，见状学子们都只能继续作答。
数百人作答，哪怕每人只用一柱香时间，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好在朱由检身为天象境高手，定力惊人，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但是，那些大臣们却快不行了，他们本就年纪不小，此时站了大半天，都在咬牙坚持。
朱由检倒也没有难为他们，挥一挥手，太监们抬上来一些凳子，让体力不行的大臣坐着听。
此举让学子和大臣们都万分感动。
大臣们难得体会到朱由检的温情，老泪都流了出来。
学子们则是觉得朱由检体恤臣子，将来自己也是要成为臣子的，直接提前感动就是。
时间流逝。
学子们如同流水一般，说出自己见解。
朱由检一直平静以对，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学子说出自己的答案后，朱由加平静深邃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学生夏琛，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