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帮忙吗？你对那些人真好。】
黑龙趴在男人肩上，以连接彼此的契约作为沟通枢纽。
“好？”蓝染闻言笑出声，他被喀拉弥特的形容逗笑，也许旁观者的角度会以为他的出发点包含善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想这么做。
帮助哈鲁赛找回神志，蓝染可以借此向阿亚纳米传递讯息，他知道黑鹰几名干部的灵魂是连结在一起的。
他有把握找回哈鲁赛的灵魂，但这不是重点。
阿亚纳米吸收契魂力量，获得操纵灵魂的能力，效忠他的部下自愿献上一半灵魂，让阿亚纳米可以随时随地接管身体控制权，或共用五感。
不久前黑百合在教会被卡斯托鲁捉住，施加在黑百合身上的伤害，当时远在帝国的阿亚纳米也感受到了。
契魂的力量，是让灵魂挣脱容器束缚，与他人建立连结，感受是真实的，伤害也是。
蓝染跨入黑鹰地盘，阿亚纳米身着军服的挺拔身影立即出现在视野，显然已等候多时。
“陛下，很抱歉让您这么晚还过来这里。”
“无妨。”蓝染示意阿亚纳米别放在心上，他道：“我答应你今日会过来，况且重视部下安危值得嘉许。”
阿亚纳米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有时是刻意无视，有时则是不晓得该怎么接话，蓝染的意思他懂，但他只会对在乎的人负责，在战争中的必要时刻，不是没下达过连自己人也一起轰炸的命令。
——他承担不起陛下的赞誉。
“怎么了？”
有些话阿亚纳米认为没必要说，他的性格就是不会白费口舌争辩，他认为那是无意义的行为，只会放大自身缺点。
阿亚纳米打算装作无事发生，带蓝染前往哈鲁赛的房间，身旁人却突然和他搭话，将原以为结束的话题延续。
“你认为我说的不对？”蓝染语气平和地问道。
“陛下，我……”
哪怕什么线索都不给，以蓝染丰富的阅历，也能从难以察觉的细节中推断答案。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即使是我，也不会将仁慈平分给所有人。”
蓝染看了正在围观的黑发男子一眼，身形高大的休加下意识挺直脊背，他虽然对待除阿亚纳米命令之外的工作都不认真，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休加一点也不想知道在皇帝面前放肆的下场。
用动物形象比喻，平时待在黑鹰基地的休加，大概是仗着不会被老虎拍死就一直撩虎须的黑狐狸。
“带路吧。”蓝染示意休加走在前面，接着转头告诉阿亚纳米：“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可以边走边说。”
阿亚纳米思考半晌，还是决定谈哈鲁赛的情况，或许蓝染想听他说一些自己的事情，但他……不擅长聊天。
“哈鲁赛近距离接触弥卡艾尔之眼的冲击，丧失对外界的反应能力，无论我们怎么尝试唤醒都没用。”
“他的状况就像灵魂被夺走了。”
是不是丢失了灵魂，当面检查答案就会揭晓。
蓝染无奈地笑了笑，他还是没听见阿亚纳米主动提及自己的事，这个能力出众的青年军官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一直处于忙碌状态。
“就是这里。”
休加站在门口，嘴角习惯维持上扬弧度，他很爱笑，但不代表露出笑容时就一定是好心情。
同伴变得宛如人偶，不会说话，连进食也有困难，这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黑百合。”阿亚纳米手放在黑百合背上，叫醒陪伴哈鲁赛的少年。
“……阿亚纳米大人？”黑百合眨了眨眼，意识朦胧地揉着眼睛，“您怎么会过来？”
皇帝一身洁白军服，站在人群里总能轻易成为众人焦点，他的身形未被阿亚纳米完全挡住，黑百合瞳孔倒映意料之外的人影，少年猛地瞪大眼睛露出错愕表情，意识到自己失礼急忙起身。
“辛苦了。”大手放在少年单薄的肩膀打断行礼动作，劝慰语气蕴藏赞扬，蓝染低沉的嗓音组成令人安心的曲调。
短暂几天内累积的压力仿佛找到宣泄出口，酸涩感涌上心头，黑百合低头抿唇，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总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暴露软弱一面。
忍住，振作一点！怎么可以……在陛下面前如此失态！
黑百合忍得辛苦，眉间挤出皱折，他双手握拳身躯微微颤抖。
蓝染抬眸，掌心离开少年肩膀，与其擦身而过靠近躺在床上的男人。
“我来看看。”
阿亚纳米主动退让，站到一旁注视蓝染举动，哈鲁赛已经被黑百合移至床上，细心地盖被子阖眼皮，难以想像那娇小的身躯是怎么搬动哈鲁赛这个成年人。
蓝染碰触哈鲁赛额头，这次没有净化世界树污秽时那种发光特效，他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做。
黑百合紧张地看着蓝染，黑鹰返回基地后他就一直陪在哈鲁赛身边，无力改变现况，只能不断地祈求对方睁眼。
少年是无神论者，这和倔强无关，因为他打从心里认为世上根本没有神，再虔诚的祈祷也毫无用处，所以他并未祈求神的垂怜。
黑百合痛恨自己的无能，想为最好的朋友报仇，让伤害哈鲁赛的人感到痛苦、绝望。
蓝染意识下沉，再睁眼周围景色骤变，他来到一处静谧无声的场所，脚踩着不知延伸至何方的蜿蜒阶梯。
地面散落大量羽毛，纯白的羽毛非常轻，路过造成空气流动会让它们离开原本的位置。
蓝染垂眸看了一眼，透过这些把戏理解弥卡艾尔当时有多愤怒，不惜留下一部份能量，只为扼杀哈鲁赛获救的可能性。
蓝染迈步向前，几乎没有重量的羽毛翩跹，它们仿佛是被惊动的守卫，在半空中变幻形状，延展出白色的细线缠绕蓝染的脚。
——大概真的很生气吧？难以宽恕对宿主不利的人。
小腿传来微热感，显然是羽毛正在发挥作用，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效用才刚开始却像感应到什么撤回了攻击性，变回羽毛形状安分下来。
一如它们的力量源头，向蓝染献上忠诚，立下不会与其对立的誓言。
蓝染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无情的双眸倒映这片令人不安的未知领域。
对我的力量产生反应了？蓝染一边前进一边思考，他作为魔石的创造者，本身即是规则，臣服于他的两名天使绝对服从他的命令。
哈鲁赛为团队做的牺牲值得称赞，毕竟他创造的天使脾气可不怎么好。
“在这吗？”
蓝染止步，抬头仰望眼前由锁链构成的一面墙，很壮观，密密麻麻的银色锁链纠缠着，将人牢固地困在里面，哈鲁赛只露出上半身，低垂头颅需要进一步确认情况。
“哼。”蓝染打量束缚灵魂的结构，发出一声哼笑，觉得弥卡艾尔小题大作，根本不需如此费心只为困住一名普通人。
在这片寂静空间，即使醒着也找不到说话对象，哈鲁赛只能封闭自我，延长被环境逼疯的时间。
“哈鲁赛。”
“……”
“睡着了？”蓝染上身向前拉近距离，观察沉睡的男人，他得想办法弄醒对方。
“那么……”
收放自如的杀气在瞬间闪现，近距离承受感觉就像被利器刺穿胸膛，死亡逼近，实战经验丰富的男人立马睁眼，他的身躯忍不住颤抖，锁链连带的碰撞出脆响。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哈鲁赛惊魂未定，胸膛起伏剧烈，他看着面前景象，张嘴一时失语。
有光照亮这片领域，散发柔和光芒的羽毛缓缓飘落。
这究竟是——
睁大的瞳孔纳入一道非人身影，一头浅金短发和紫色瞳孔，以及那张容貌都是哈鲁赛熟悉的模样，他困惑的是对方的穿着，一身厚重盔甲，还有背后那最明显的——羽翼。
“陛下……？”哈鲁赛迟疑道，有着同一张脸，他却无法辨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你醒了。”蓝染微笑，背生双翼的他给人温暖想亲近的感觉，这和他持有的力量本源有关，在这个世界，博得他人好感的门槛降低了不少。
他不是良善之人，从来就不是。
若非阿亚纳米，蓝染不会为了哈鲁赛暴露真身，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一点，不过也好，就当作提前觉醒之日。
凉薄的眼眸含笑，心底浮现的念头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来吧！我带你出去。”男人对青年军官伸手，锁链被无形的力量驱散，似游动的蛇远离哈鲁赛，暴露先前遭掩埋的其他部位。
哈鲁赛握住蓝染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他亲眼目睹空间正在崩落，张嘴想说些什么。
“我……”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话，但内心有一股冲动催促着他，“我所见的任何事物，阿亚纳米大人也会看见。”
蓝染似乎没料到哈鲁赛会突然说这句话，他回以温和包容的笑。
“我知道。”
视线离开青年军官，蓝染注视碎裂成块的空间。
睡这么久也该醒了，费亚罗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