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们只看见，有风吹起枯黄的树叶，叶子飘飘荡荡，落在了边上。
瘦高个民警有些心酸，想要劝一劝周航，可是他已经松开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泪眼朦胧地朝着叶子落下的地方奔过去。
他跑得跌跌撞撞，差点摔倒。
“妈妈……”
周航红了眼眶，视线被泪水模糊。
他是在做梦吗？
他居然看见自己妈妈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妈妈了！
静待花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周航，想要替他擦一擦眼泪。
可是在触碰到周航皮肤的时候，她的手，变成了一片虚影。
静待花开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木愣愣地想着刚才那一幕。
原来从人变成鬼，不仅仅是隔了两个世界这么简单。
从前随时可以拥抱的人，现在哪怕就在身边，也只是看得见，却抱不着。
她在看见自己儿子哭的时候，原来连伸出手想要为他擦一擦眼泪，都是奢望。
周航愣愣的看着母亲的手在自己脸上穿过，稚嫩的一张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茫然。
他为什么抱不了自己的妈妈了？
人总是贪心的。
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要吃到甜甜的糖果。
糖果吃到后，又想要那只被摆在橱窗里很久了的玩具。
等拥有玩具后，又想要爸爸妈妈带他去游乐场玩。
就像现在，在见到母亲前，他的愿望，还只是能看到妈妈，哪怕一面就好。
可是现在他见到妈妈了，他又贪心不足，想要抱一抱妈妈。
周航想，自己真是个贪心的坏孩子啊。
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太贪心，所以老天爷爷才不喜欢他，把他妈妈从他身边夺走了。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抹了一把眼泪，哭得抽抽噎噎。
“我知道错了，我把以前的玩具都还回去，我再也不贪心了，能把我的妈妈还给我吗？”
民警看着这一幕，有些难受。
这小孩究竟想妈妈到了什么程度，才会难过到产生了幻觉？
正在观看直播的水友，鼻子也酸酸的。
静待花开飘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切断和霍凝的连线，所以直播还在进行着。
【看得我有点难受，这小孩太可怜了呜呜呜。】
【但是他能看见他妈妈了。】
【希望下次能抽中我，我也想我妈妈了。】
【道理我都懂，就是当着警察叔叔的面说自己看见过世的妈妈了，真的不会被教育不要封建迷信吗？】
【你要是个大人，警察同志可能觉得你被什么人诈骗了，会提醒你最近诈骗手段频出，但是这么小的小孩，他们只会安慰他吧。】
两位民警看着对着月亮哭泣的周航，心情略有些沉重。
二人给周航擦了擦眼泪，轻声对着他道：“外面天冷，我们先回所里等你爸爸来接好不好？”
民警们看不见静待花开。
也不知道她擦干了流出来的泪，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她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小孩，意识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航航，听两个警察哥哥的，先回去，等你爸爸来接你。”
航航低下了头，一边乖乖地跟在两个民警身边，一边哽咽着问：“我可以自己回家吗？不用给我爸爸打电话，爸爸已经很难过了。”
他知道爸爸不是不关心他。
爸爸只是比他更难过，比他更想妈妈。
周航这个样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两个民警也不忍心不答应，便道：“那我们送你回家。”
周航摇了摇头，“谢谢哥哥，可是不用了，大晚上的，我已经耽误你们很多时间了。”
周航不想再继续给两位民警添麻烦。
妈妈去世之后，他习惯凡事都靠自己，不喜欢麻烦别人。
静待花开看着这一幕，表情有些恍惚。
记忆中，自己的儿子是个屁大点事都要找她解决的小烦人精。
充电器找不到，要问妈妈。
在网上看见什么好吃的东西，第一个在评论区@妈妈。
要给同学买礼物，不知道送什么，也是第一个找妈妈。
记忆中，儿子就是个麻烦还粘人的小讨债鬼，一天到晚净给她整事。
现在儿子不知不觉长成了她曾经想要的懂事听话的样子。
可是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他现在才十二岁，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才对。
就算有点叛逆也没关系。
然而此刻，静待花开却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曾经的影子。
“送你回家不叫给我们添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两个民警这样告诉周航。
“如果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话，就要走快一点，现在天气冷。”
静待花开对着儿子笑了笑，“听两个哥哥的。”
妈妈都这么说了，周航哪里还会拒绝。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报了自家的地址，又小声道：“谢谢警察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位民警摸了摸他的头，没说什么。
等到他家楼下的时候，周航刷了门禁卡，两个民警跟他一起上了电梯。
周航输入了一下自己的指纹，两位民警跟着他一起进了家门。
进去的一瞬间，就有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两位民警皱了皱鼻子。
周航开了灯，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拿了杯子倒热水。
瘦高个民警表情有点严肃，“小朋友，你爸爸呢？”
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这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
也就他们不是坏人，要是真遇到了坏人，是不是孩子都出事了，做爸爸的也不知道？
周航眼眶有些红，“爸爸在睡觉。”
国字脸的民警叹了一口气，对着周航道：“小朋友，你去叫你爸爸起来吧，我们有些话需要和他说。”
周航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怕两个哥哥会教训爸爸。
瘦高个民警露出了一个微笑，看出了他心底的茫然不安。
“别怕，我们不干什么，就是和他说两句话。”
静待花开站在两个民警边上，温柔地道：“去吧，别怕，妈妈在呢。”
周航乖乖去叫爸爸了。
周父起来的时候，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眼神还有些浑浊迷离，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这表现，莫说是在场的民警，就连直播间的水友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