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不知道该怎么跟巨无霸武陵解释。
他只是个戴着霸天虎logo到处溜达的云玩家而已，正经霸天虎可不敢暴露身份。
油罐车仰望着一手举床一手扶自己的情绪激动的大块头，歇了解释的心思。
“我觉得你需要先冷静下，巨……武陵，”天灾试图跟大家伙打商量，“你的人格刚恢复，现在有很多事得重新考虑，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决定并不明智。”
“我很冷静，”大块头说，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像是先前那股子冲劲儿过了，“对于一个曾被剥夺信仰的人来说，我已经很冷静了。”
天灾：“……”
你冷静个铲子。
“那你先把床放下来。”油罐车说。
巨无霸武陵愣了一下。他抬头看看自己举着的床，沉默片刻，尴尬地把它放到地上，又对齐其他维修床把它小心摆正了回去。
门边的顶天者和震荡波松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就好，医疗部可经不起砸。
“呃……我可能确实有些冲动，”大个子心虚地缩着脖子，他看了看门边的两位议员，朝他们点了下头，又重新看向天灾，“朋友，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名为天灾。”油罐车回答，“这名字可能有些不符合潮流——在我那个年代，我们不搞名字歧视那套。”
“在骑士团的年代。”顶天者补充道。他走了进来，脚步很慢，光学镜一直紧紧盯着天灾，像是在忌惮油罐车突然暴起扎机。
“骑士团？！”巨无霸武陵睁大了光学镜。
天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武陵的信仰好像就是骑士团和塞外桃源……来着？
“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油罐车小声逼逼，“我已经从中脱离了。”
“也就是说你——您曾是骑士团的一员？！”音速爆弹难掩惊喜地超大声逼逼，“这实在是……难怪您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噢，这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原本敬而远之的医生们甚至包括几个病患都暗搓搓凑了过来。他们中有一部分的信仰是骑士团，剩下的也对骑士团的传说敬畏有加，突然听到这么个劲爆消息，没谁忍得住。
天灾欲言又止。
骑士团是挺牛逼，他们留下的传说对现在的赛博坦来说也挺牛逼，可问题是那个最牛逼的塞外桃源传说是假的啊！！
相较于音速爆弹，巨无霸武陵反而又腼腆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大家伙半跪下来平视油罐车，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演讲时的平和有力，只有金色光镜透露着激动的光芒，“现在的赛博坦有很多人信仰骑士团，却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无人能证明其真实性。如果你真的是骑士团的一员，这对我们来说将会是颠覆性的转变。”
天灾觉得自己像是个那什么刚被骑士找到的流浪公主。
可是……
油罐车抿起唇，叹了一口气。
骑士团的结局太惨烈，天灾自己都不愿意回想，何况是他们的信徒呢？
天灾无法袒露事实，但他至少有义务去替那些曾经辉煌风光的朋友们引导后世的机子。
“有关骑士团的传说大部分是真的。我们是一个由上万人组成的团体，人心之间的信任和团结对你们来说可能难以置信，可它的确存在过。”
油罐车抬起一只手，臂甲下的光学投影仪探出来，把普莱姆斯圣地曾经的盛况投射到了半空中。那是元祖大教堂一开始的样子，没有先觉者之类领袖的雕像，只有5位顶天立地的指引之手。高洁的骑士们驻守在圣地周围，不断有一些机子前往圣地朝拜。他们似乎没有尊卑之分，干干净净的质子显微镜会跟满身脏污的挖掘机一起谈笑风生，就连邋遢的流浪汉都能获得骑士们友好赠予的饮料。
“我们的体制比科技发达得多，不过大部分法律都是建立在群众拥有极高道德标准的前提下来制定的。那时候的社会可以简单形容为赛托邦——每个人都可以凭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工作，能量配给完全自由，大家都只会拿自己需要的量。我们团结一致，赛博坦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油罐车停顿了一下，圣地的盛景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艘遮天蔽日的金色飞船。5支队伍带着各自的徽记，从不同方向浩浩荡荡登上了巨型飞船，而数十万计的机子们则挤在远处羡慕地看着。
“许久以后，对指引之手的信仰让我们把目光放到了赛博坦之外——我们相信曾经的创世神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后人来访。我们分为了5个氏族，象征着指引之手的5位成员，就连传说中邪恶的终天大帝也有份，因为我们相信一切存在必有其理由。5个氏族组成骑士团离开了赛博坦……当时我们预计这是一段短期旅途，所以没有考虑到所有知识分子的离开会导致赛博坦陷入怎样混乱的境地。”
说到这里，天灾就不想再往后讲了。毕竟后边不是疾病就是死亡，他现在想起来都难受。
面对无数双好奇的光学镜，油罐车不得不草草编了个结局。
投影中的骑士方舟升上太空，去往了未知的区域。
“在抵达……塞外桃源的时候，我跟同伴们闹别扭，离开了团队。后来我再去找时却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投影内容暗淡了下来，周围的机子们随之流露出了失望——天灾有些脑壳疼，只能重新点亮投影，随便播放点儿东西，比如与骑士团息息相关的光谱语言、基地金刚、城语者、太空桥、五大氏族、元初圣物之类。
于是那些小崽子们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哼，果然是平均年龄不到百万岁的小家伙。
震荡波显然不在其列。
他今天把自己漆成了蓝色，跟顶天者同款。
“他们没给你留封信吗？”震荡波问。
“没有。”天灾轻声回答，“他们走得很急，没来得及给我留信息。”
他们死的很急。天灾想。他们死前曾满怀希望。
也许他该炸了美德力的，那些缺德碳基只在碳基文明中宣传过那家安乐死疗养院的存在，赛博坦人对此完全不知情。
这他渣是谋杀。
“你知道塞外桃源在哪儿吗？”音速爆弹问，“他们总得留下了什么吧。”
在光学投影循环播放完两轮后，天灾调整了内容，让它专门给普莱姆斯圣地和骑士方舟进行局部特写。
天灾认识那里边的每一张脸。
“塞外桃源已经随着骑士团的离开而消失了。”油罐车发现回答问题变得越来越困难，主要是他真的有些伤心，“千万年来，我一直在独自追寻普神的踪迹，而最后的线索指向了赛博坦。这是我回来的原因。”
顶天者本来也想问问题，但他最终保持了沉默，只是静静去观看天灾播放的投影。
天灾谢谢他。
但不是每一个机都像顶天者那样识时务。
更多机子围了上来，有的想问骑士团曾经的成就，有的想问最初的指引之手传说，但更多机子只对塞外桃源感兴趣。
天灾能回答除了塞外桃源以外的所有问题。
可是……
在几轮问答过后，七嘴八舌的询问声最终都统一到了‘塞外桃源’这个关键词上。油罐车回答得很慢，但他终究得编一些东西。
天灾想到了自己数千万年的旅程。
无数星系有着无数文明，天灾的这段记忆有些模糊，也许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虚构的，也许是因为他旅游时根本就没专心。
对他来说，诺大的宇宙里除了杀死骑士团成员的宇宙病毒和安乐死疗养院以外什么都没有。
更深入一些来讲，他的命运除了成为任人摆弄的电子宠物以外没有任何选择。
嗯？电子宠物？那是什么？
天灾暂且压下了疑惑，他毕竟还有成吨的问题要回答。
可就在油罐车准备回答下一个问题时，巨无霸武陵突然站了起来。
“足够了，”他说，庞大的机体隐隐把油罐车挡在了身后，“已经足够了。”
他打断了这场谈话。
天灾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块头转过身，柔和的金色光镜默默俯视油罐车。他稍稍弯了腰，这让他不会显得那么高高在上。巨无霸武陵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住了天灾的一只手。
就、就挺可靠的。
……
在逆天劫葬礼的前半程中，御天敌和议会成员都没有到场。功能主义委员会趁机主持大局，捞了好一波群众的信任。
两小时后，普罗透斯发现了不对劲。
渣的，领导模块为什么没炸，它为什么不炸啊！！！
在顶天者宅邸养老的震荡波接到了一个通讯请求，是普罗透斯打来的。
科学家邪魅一笑，嘴都歪到了耳根。
他反手拉黑了普罗透斯的频率。
“你觉得骚孔雀还能有什么手段呢，大阿？”他问旁边的顶天者。
顶天者满脑子都是被巨无霸武陵单独带走的天灾，他差点儿没反应过来震荡波在说话。
“……没什么手段。跟以前一样，你在我这儿，他动不了你，只能找借口取消你的大权，而我事后又能帮你恢复权力。”顶天者心不在焉地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那个天灾，他的涂装有点像你以前——是你提供的漆吗？”
“哈哈，被你猜到了！我可不喜欢黑色，我一直在愁绝版套装里的黑漆没处用呢！”震荡波比出大拇指，“难得碰到个黑色的，我可不会吝啬！”
顶天者沉默了一下。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指的就是这个。”震荡波笃定道。
顶天者：“……”
顶天者别无选择，只能开始报菜名。
“择塔，迪恩，派克斯，甚至是我……你总是喜欢对一些机的胸舱动手动脚，”大蓝飞机深沉道，“现在你的新欢是天灾？”
那个天灾的胸可是足够大的。
震荡波突然哽住。
虽然天灾的胸里确实有领导模块支架，虽然他原本也打算给天灾加这玩意儿，可问题是支架本来就在天灾给的设计图纸里啊！
科学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花了整整1分钟来整理语言。
他整理了个寂寞。
“……我还是更爱派克斯一些来着。”震荡波迅速眨巴几下光学镜，试图让自己显得无辜一些。
顶天者张了张嘴。
他一个词都骂不出来。
刚赶到铁堡潜入顶天者宅邸准备营救震荡波的奥利安陷入了沉思。
一秒后，他默默退远，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